编者按:民国元年(1912年)宣统帝溥仪逊位,溥仪及清皇室人员又在宫中住了13年,这段时间又被称为“小朝廷时期”。在此期间,溥仪大婚,婚后他和皇后婉容、淑妃文绣的关系一直为人乐道。本号拟陆续推文3篇,从历史档案的角度对三人关系进行新的解读,以飨读者。
民国十年(1921年)初,溥仪已经长成一位16岁的翩翩少年,也到了议婚的年龄,王公与内务府官员们便开始张罗此事。此消息一经传开,议婚之人便接踵而至,但有别于民间嫁娶的其乐融融,整个过程充满了谣言与政治算计。
有报纸刊载说当时的大总统徐世昌、奉系军阀张作霖都打算与皇帝结亲,言之凿凿,但事实证明皆是子虚乌有,不过是当时社会上一些反皇人士不喜徐世昌对皇室态度温和,污名化溥仪与徐世昌的手段罢了。内务府曾致函国民政府,请求其责令有关报纸登报道歉,消除影响,但收效甚微,此类消息仍源源不断而出。甚至溥仪回忆录《我的前半生》中也煞有介事地说:民国四年(1915年)载沣等商议,让溥仪娶袁世凯之女作皇后,但后来因为袁氏去世失势而作罢。还有一批死硬派遗老上书,主张溥仪做德国皇帝威廉二世的驸马,理由是德国为世界强国,且与清室甚为友好,将来可藉德国之力,恢复“大清江山”。也有人建议,与蒙古王公结亲,以便将来逃离宫禁后,可以暂居岳家等等。叙述之荒诞野逸,其真实性着实令人怀疑。最后还是按照清朝旧制,从满蒙王公大臣家的女儿中挑选。整个选后过程历时一年多,皇室内部勾心斗角,各有各的算计,各有各属意的人选,甚至在宫中也争执不下。此时隆裕太后、庄和太妃已然去世,宫中还有三位太妃,其中敬懿、荣惠两位太妃是同治皇帝的妃子,而端康太妃是光绪皇帝的妃子,即大家甚为熟悉的瑾妃。敬懿太妃始终不忘溥仪继承皇位是“承继同治、兼祧光绪”,隆裕太后在世时位高权重,根本不睬这一套,如今隆裕太后不在了,她终于可以明晰自己的“正宗”地位了,想要主持溥仪选后,她中意端恭之女额尔德特·文绣。隆裕太后去世后,时任大总统袁世凯曾指定由端康太妃主持后宫事务,溥仪与端康太妃关系不错,每遇年节还会请她一同欢庆,端康太妃中意荣源之女郭布罗·婉容。在经过一番激烈的博弈后,最终确定了婉容为皇后,文绣为淑妃。迎娶婉容作皇后的礼节仪式,全都按照清朝的旧例来办,分为纳采礼、大征礼、册立礼、大婚礼四个步骤。最为重要的大婚礼于民国十一年农历十月十三日(1922年12月1日)举行,一切都参照同治皇帝大婚成案。只是奉迎皇后入宫循案应该由大清门正门抬入,然因此时前朝已归民国政府所有,大清门也已经改名中华门了,由大清门进多有不便,故凤舆进宫特准走的是东华门。
此外,按照清朝大婚成案,皇后入宫之日,需由宫中位分最高的嫔妃率众在坤宁宫外行跪接皇后降凤舆之礼。但此时溥仪后宫尚无嫔妃,故安排淑妃文绣在大婚礼前一日进宫,以便次日率众迎接皇后婉容。
婉容出身满洲正白旗,家境富裕。其父荣源颇有商业头脑,清帝逊位之后,他虽然失去了官职俸禄,但时常往来于京津两地经商,做得也颇有些声色。受其熏陶,婉容性格比较外向,接受了不少西方观念。荣源为人十分开明,对子女的教育一视同仁,在婉容很小的时候,就为其聘请了家庭老师,教她读书习字、弹琴绘画。稍长,还安排婉容到一所美国教会学校就读,并颇有远见地为她先后聘请了美国人英格拉姆姐妹担任英文教师。
婚礼的第三天,婉容与溥仪一起在养心殿东暖阁接受各国驻华使节的祝贺,这是婉容作为皇后第一次公开露面。婉容与溥仪同龄,恰值青春韶华。接见各国驻华使节之时,婉容梳着满族式的“两把头”,高高的发髻上缀满了绒花,合体的旗袍把她的身材衬托更加曼妙。见多识广的外国使节夫人们,也都惊叹于她的娇美容颜和高雅仪态。获邀参加大婚礼及受贺礼的中外各报记者们,固然不吝篇章,争先恐后地做了绘声绘色的实况报道,而未能受邀参加的大小报刊,也是极尽其能,或是道听途说,或是轶闻秘史,都进行了大幅的报道。新婚的帝后似乎受到了明星一般的待遇,而且这种情况还将持续很长时间。进宫之时,婉容还将自己的英文家庭教师伊莎贝尔•英格拉姆(中文名任萨姆)带入宫中。婉容与任萨姆关系很好,几乎无话不谈,甚至还经常互换衣服穿。入宫后,她们很快便与溥仪非常尊重的英文老师英国人庄士敦熟识了。四人经常在庄士敦宫内的书房——养性斋聚会聊天。有时溥仪也会派人来叫庄士敦到婉容的寝宫——储秀宫,与他们一起进膳。此类私人场合,他们都甚是开放,往往不拘什么宫廷礼仪。婉容手把手教会了溥仪西餐用餐礼仪,还常常和他一起骑车、打球。此外,婉容与弟弟润麒也和溥仪的弟弟妹妹们玩在一起,关系十分融洽。可以说因为共同的兴趣和爱好,婉容很快就融入了溥仪的生活之中。
相较于婉容,文绣也算是名门之后了。她的曾祖父璧昌曾官居两江总督,祖父锡珍历任吏部尚书、总理衙门大臣等要职,后来的民国大总统徐世昌也是其门生。不过到了其父辈时,已是家道中落,其父端恭只做了内务府主事这样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官。尤其是清朝覆亡之后,经济来源顿失,他们先是“吃瓦片”(收取房租),后来就不得不变卖房产坐吃山空,日子便越发地难以为继。文绣从小接受的是传统的中式教育,由于家境不裕,8岁时才在花市私立敦本小学就读,不过她倒是聪颖好学,颇谙事理,有着一份超越年龄的成熟。入宫之时,她只有14岁,从现存照片来看,此时的她发育未成,皮肤黝黑,个子矮小,脸上的婴儿肥尚未退却。在其留存不多的照片中,她的形象与前几年的某位网红有几分相像,便时时被网络上某些好事者扒出来群嘲,也真真是让人怨叹。文绣性格略显内向,细腻而敏感,其所受到的传统的三从四德教育观念,与溥仪及当时的宫中生活似乎总有些格格不入。当时社会大环境颇有些“崇洋媚外”,“洋鬼子”变成了“洋大爷”,凡是与西方事物扯上点关系就高贵起来。而自1919年庄士敦入宫担任溥仪的英文老师后,溥仪及小朝廷诸人对西式文化也越发憧憬起来,据溥仪回忆说:在他眼中“庄士敦的一切都是最好的,甚至连他衣服上的樟脑味也是香的”。于是古典内秀的文绣一入宫,不免便有些不合时宜了。在现存的照片中,婉容与大家的合照数量非常多,在这些照片里,婉容于经意不经意中,或端庄高贵,或妩媚娇嗔,或古灵精怪,她永远都是当仁不让的主角,这固然是由于其皇后的尊贵身份,更多则是其外向大方的性格所致。而文绣则甚少与别人合照,即使是合照也会偏于一隅。而其单人照,无论是花下端坐,或是于树荫下读书,或是窗前抚笛,每每总是一副“满腹心事无从寄”的落寞样子。养心殿院内,头上满缀宫花的文绣笑容可掬,虽然肢体略显拘谨,但已然是不多见的开朗了。春光明媚,红绿满园,余偶散步其中,游目骋怀,信可乐也。倚树稍憩,忽闻囿鹿悲鸣宛转,就而视之,奄奄待毙,状殊可怜。余思此鹿得入御园,受恩俸豢养,永保其生,亦可谓之幸矣。然野畜不畜于家,如此鹿在囿内,不得其自行,犹狱内之犯人,非遇赦不得而出也。庄子云: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,不愿其死为骨为贵也。以十四五岁的年纪,能有此文笔,颇值得称道。而且以苑鹿“不得其自由”喻己,最后活用庄子《钓于濮水》中的两句,颇为点睛。入宫之后虽然衣食无忧,但犹如监狱中的犯人,反而比不上平常夫妻的恩情欢爱。漫漫长夜,孤单一人拥被难以入睡,借酒助眠,却不觉天已大亮,一夜无眠。
如果这一文二诗都是写实,不是“为赋新词强说愁”或者文学适当的虚构的话,那文绣在宫内的生活的确有些不甚如意了。版权声明:本号文章、档案插图、音视频等版权均归“皇史宬”公众号(ID:mingqingdangan)所有,未经授权禁止转载!但欢迎读者朋友们转发分享!近期文章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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